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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奴才领旨。皇上……”定煊欲言又止,搓了搓手:“皇上,太后与温王那边……”
“那边怎么了?”奕訢一笑:“朕命你派兵‘保护’,你就派兵保护就是了,何必问许多。多做事,少说话,你跟朕这么些年,这道理还不明白吗?”
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!”定煊挨了两句训斥,连忙跪下来磕头。
“行了,自己小心办事,朕不会亏待你的。”奕訢本心并不相信纽祜禄氏有这个胆子与魄力指使刺客来暗杀皇帝。不过现在正在太子将立未立的关口上,要说有那么几个死硬派对咸丰一脉的复辟感到绝望,从而孤注一掷,也不是完全不可能。他派兵把守慈宁钟粹两宫,一来是防备万一刺客真与他母子两人有关,二来却也是怕有人借机强行拥立载淳企图政变。之所以派兵把守卢沟、良乡等地京师周围的要隘,也是出于此等考虑。
定煊跪安了要退,奕訢忽然在背后把他叫住:“等等,你回去可见到皇后?”
“回皇上,奴才只是请公公去体顺堂探问皇后凤体,并不敢擅自觐见。”外臣不入内,这点道理定煊明白得很。不过他却也知道主子担心,临回西山之前,特地跑到体顺堂去,叫了个内侍出来查问,又向太医院详细问了问皇后的病情。
从定煊那儿知道德卿情况稳妥无碍,奕訢算略略放下了心,暗想等这一阵子忙过去,好好抽段时间陪他母子三个几天,算给自己放假。做皇帝一点都不爽,而且在奕訢眼里看来几乎可以算世上最苦最累的苦差事了。只不过他身在其位,非得谋其政不可,这当中甘苦,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他这一天疲累到极点,躺在床上琢磨了一阵厘金改税的事情,只觉眼皮发沉,思维渐渐生涩,不觉和衣睡了过去。
幻梦之中,不因不由地竟又回到京师,一路从太和门走到养心殿,竟然没看见半个人影,巷道宫殿,全都是空荡荡的,让人感觉好像置身世界尽头,所有人都消失在时间的缝隙里了。明明时值盛夏,树叶竟然如大雪般片片飘落,地下不一会就堆积起厚厚的枯叶来。
奕訢踏着这些落叶往养心殿走去,刚刚跨过宫门的门槛,眼前骤然出现一片刺目的白色,他不禁惊愕地喝问道:“定煊!易得伍!谁死了?竟敢把孝挂到养心殿来!”
喝了两声,并无一人出来应答。奕訢心中突然害怕起来,一步步向里走去,只见西暖阁门口挂了一溜大白灯笼,门帘低垂,看不见里边是什么。他一把扯了帘子,跨步进去,迎面瞧见自己平常坐的大公事台赫然堵在面前,上面的公文、奏折、书籍给人搬得干干净净,只有一个牌位放在上面,牌位前还供了香火。
奕訢正要发怒,眼睛蓦地瞟见那牌位上写的字,不由得大吃一惊:那一行满文,分明就是自己!他惊呼一声,伸手去抓那牌位,触手所及却是黏糊糊的,还有些腥气冲鼻。就着光亮一看,两手竟都染满了鲜血,那血尚未凝固,仍在一滴滴地往下滴,落在奕訢不知何时换了的一身白袍之上,犹如梅花落雪,显得格外刺目。
他一惊而醒,只觉冷汗满身,好容易才定下神来,一瞧座钟,已是将近五时。这一天仍是与昨天一般进行阅兵,奕訢心里却总是打鼓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那个噩梦,老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,命令定煊加了一倍的护卫在自己左右,才稍微觉得安稳一些。难道历代皇帝都是这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的?他不觉有些好笑。
奕訢策马在众将领跟随下绕校场一周,走了走过场,便坐到阅兵台上观看士卒演练,一天好像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,直到下午演炮,却出了一件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。当时是下午三时许,奕訢已经昏昏欲睡,勉强靠在软椅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大臣说着话,听着隆隆炮响;忽然炮声止歇,从炮阵之中传来一阵骚乱之声,一名传令官飞马上前,跪在罗泽南前面禀了几句,罗泽南神色大变,匆匆奔上台来,跪道:“皇上,那边出了些事,一员炮手盘辫散落,被炮捻意外引燃,头面略略烧伤,已经给抬下去了。请皇上旨意,是否继续演习?”
“啊?”奕訢有些吃惊:引线没引燃火药,倒点着了炮手的辫子,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。他有些不悦地道:“发炮之时发辫竟能散落,可见军容邋遢,该管营总平时是如何教导的?罚俸一个月,升迁期限延后半年。”
罗泽南转身吩咐人传令下去,奕訢却闷闷想起了旁的心思,过得片刻,忽然脱口道:“行军打仗,发辫实在是个累赘,朕想在军中准兵士自行剪发,你们觉得怎样?” 笔趣阁手机端 http://m.biquwu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