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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听易公公说,皇上为了题那匾,还专门叫了个翰林去学大字隶法呢。”宝鋆仿佛在炫耀他与天子近侍交往密切一般地信口说道。
“是吗?皇上天性好学,又岂止书法而已。”胡林翼敷衍地应了一句,正了正自己的顶戴:“宝中堂,咱们何必站在这里吹冷风,请。”
宝鋆连忙退后谦辞,坚称不敢僭越,两人互相推让,拉拉扯扯地一同跨步进了院门。这一进去,不由得便吃了一惊:只见从院门到楼门口数十步的距离,便有十几名黑衣侍卫夹道而立,胸前都带着一个金线绣成的盾牌标志,胡林翼知道那是皇帝身边最精锐的武卫营巡警处士兵,平时负责保卫养心殿的,怎么会在这里出现?
一个军校模样的小军官走上前来,单腿跪地行了个礼,道:“总理大人,末将奉皇上口谕,带领本部五十人戍卫总理政务处,昼夜轮班。兄弟们都懂规矩,不会阻扰大人们办公。”说着叩了个头,起身站回原位,再不往胡林翼这边瞧上一眼。
胡林翼与宝鋆对视一眼,宝鋆低声道:“润翁,看来皇上要动真格的啦。”
宝鋆所指的乃是近来频频发生的军机泄密事件,随着军机处人员不断扩张,保密这个问题也越来越严重。虽然皇上三令五申地颁布了好几个保密规条,可是仍旧有人铤而走险,把军机上议定的事情偷偷告诉给当事人知道,借以从中谋取馈赠。
若是一般的政务还好说,碰到那些惩办贪腐的案子,往往就被涉案人等抢先湮灭证据,很有几个人靠着手眼通天逃过一劫的。奕訢对此恼火得很,可是查不住究竟是哪个泄密,也拿他们没办法。所以这次军机改制,他索性就顺便发了一道诏书,命令总理政务处的一位总理、两位副总理必须在这楼里居住,三十六名委员五日一轮班,在轮值期间也必须留宿西楼,不准出宫半步。
虽然位于二楼的寝室布置得十分舒适,不过胡林翼总觉得,这么一来自己堂堂总理大臣,就带了不少囚犯的意味,半个月才能拥有一日休假,回家去与妻子儿女团聚,实在是不近人情之至。不乐意归不乐意,他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杜绝泄密,只好对皇上这种专断的做法逆来顺受了。
好在皇上想得倒还周到,在二楼最边上的一间房里准备了不少马吊、棋盘之类的物事,供官员们休闲之用,沐浴饮食也都有专人负责打理,舒适程度比起从前那所低矮逼仄的军机值庐,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。
一面想着,胡林翼迈步来到自己和文祥、宝鋆两人共用的公事房,一路所见全是些熟面孔,以前军机处的大臣、章京多数得以留用,另外又新添了两三名从原工部和户部调上来的官员,彼此间也都是认识的。与属僚们打着招呼,来到贴着“总理政务大臣胡林翼”、“协理政务大臣宝鋆、文祥”字样红纸条的房门前面,门口也有两名黑衣卫士一左一右地把守,如同两尊门神一般。胡林翼叹口气,装作他们并不存在,摸出锁匙开了房门。
军机处虽然改称总理政务处,不过办公方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。按照奕訢登基以来改定的一套批折子流程,十八名委员先在一间大房中浏览全国各地送来的奏折,在折尾附上白色贴条,写明自己的处理意见,加盖自己的私印,然后递交给总理、协理过目。胡林翼如果觉得贴条上意见可行,就换一张红纸誊写一遍,如果认为不合适,便自行重新拟定办法,或者打回去叫委员们另行会议。
贴了红票的奏折归在一处,锁在铁皮箱子中,由承值厅负责送折子的专人捧到西暖阁去让奕訢批阅。有一些并不重要的例行政务,比如某官身故需要抚恤,某人成年要承袭封荫之类,这种折子并不会递到皇帝的面前,而是还在委员们那一关的时候就被挑出,命人送到内阁依例办理去了。
红票上的处理办法,一旦得到皇帝首肯,便重新发下来给总理政务处拟旨;如果有什么问题,皇上会立刻传诏在票拟上署名的大臣去西暖阁加以询问。所以一名委员一天下来,至少要往西暖阁跑个十几二十次,对总理、协理来说还得加上早午晚的三次例行召见,确是辛苦之至。只是皇上自己不叫苦,下面的臣子奴才,又有谁敢抱怨的?
还有一种折子,称为锁折,是装在特制的折匣之中,匣上不署姓名,委员们见了不得擅动,要直接送到皇上面前的。这种折匣上都安着不可拆卸的锁头,锁匙只有两把,皇帝拿着一把,拜折的大臣手里一把。密折奏事之权各地督抚多有,但能够使用这种锁折的,总共算起来不超过十个人,都是奕訢极信得过的。不是极秘密、极重要的事,也不准动用锁折,曾经有一次宝鋆奉旨在直隶出差,路上赶上皇后生辰,便在锁折中附了个贺寿的夹片,结果回京以后给奕訢一顿好训。
胡林翼坐定下来,批了几本折子,忽然一名姓景的委员匆匆叩门进来,把手中一物放在桌上,道:“总理大人,刚才这锁折送了过来,委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,因此未敢径行处置,特地先送来给总理大人过目!”
“怎么了?”胡林翼奇怪地望了那个锁匣一眼。这种匣子他也拥有一个,厚约一寸,一尺见方,全由薄铜板锤接而成,开合处挂的是委托外国工厂特制的锁头。文祥和宝鋆闻言,也凑过来一同观看。
景委员指着匣子接缝的所在:“委员虽未蒙此厚恩可以锁折奏事,但来来往往,也见了不少这种铜匣,大人不觉得这接缝的所在……像是被巧手工匠撬开过又合拢的?”景委员犹疑片刻,终于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。
“什么!”胡林翼吃了一惊,拿起那匣子来细看,果然如同景委员所说,隐隐约约有些痕迹,虽然看不怎么清晰,却能肯定绝不是自然划伤所致的。
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,撬开匣子的人目的不知何在?是仅限于偷看其中密折的内容,还是干脆偷梁换柱,换了一份折子?胡林翼很快想到这些,急火火地站起身来,把折匣一捧:“本官立刻就去面圣。” 笔趣阁手机端 http://m.biquwu.cc